1
一个孤独的背影站在一堆机械垃圾形成的小山堆上。
女孩穿着黑色的破旧的连帽斗篷。 和她多年来唯一作伴的只有一把手枪。 泛着黑色的冷光。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被感染。那就变得和这把手枪一样冰冷了呢。但是现在， 她还有对温暖的渴求。 她站在废墟的这座山鼎，今天也在眺望。她在期待什么？她也不知道。
这片永远阴沉沉的天空，还有再次变蓝的机会吗？
2
废墟下方传来一些吵闹声，似乎有人起了什么冲突，她迅速地用帽子，趴下掩去身形，暗中观察。
“我们只是需要一点物资。”
带着电流的女声从废墟的下方传来，那“女人”转过身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。
女人的面部已经完全机械化了。
感染者，女孩在心中下判断。
女孩举起枪，警惕地对准感染者残存的后脑。
“物资？恶心的感染者就给我乖乖去死！”
“咿呀！”
撬棍划破空气，几个衣着破烂的人类围了上去。女孩这才发现感染者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，她浑身都在发抖，紧紧地攥着感染者的衣角。
“啧，还抓了个小孩？”
“把那孩子放了！”
已经机械化的面部无法再露出任何表情，感染者伸出手——与此同时那些拿着撬棍的人也警惕了起来——护住了身后的小孩。
“卡琳……”
“别怕，没事的。”
“跟她啰嗦什么，直接把她那张恶心的脸打烂！”
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，他高举撬棍，对着感染者的头部就是一棍。
“嗙！”
女孩的枪法很准，一枪就把撬棍从那人手中打脱。
“还有同伙！？”
女孩从废墟顶端站了起来，她的枪始终瞄准着为首的那个人。
“那个孩子，我要带走。”女孩把枪上膛，“还是说，你要试试看用撬棍挡子弹？”
3
女孩的话将众人慑住了。
这时却从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。
“你又是谁？”那群人里一个手持钢管的少女出声质问，她的衣着在一群破布中完整干净得出挑：“不顾别人意愿，强行掳掠，跟感染者又有什么两样。”
“艾娃，别说了！”她的同伴害怕艾娃激怒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。毕竟在现在的境况，能拥有枪支和充足弹药，怎么想都很危险。
那个女孩却冷冷瞥过去，好像是有些不屑艾娃将她与感染者相比，看着这个“反抗者”，双唇轻启：“你又懂什么。”
趁女孩这一时分神，“嘭”，竟有人暗中开枪。一时间场上乱成一团。
女孩立即分辨出枪响方位，俯下身子寻找掩体，往那靠近。可对方却好像乱射一般，整个垃圾山都是他的目标，而有的机械的节点被击中，造成结构的变形，进而引起这座小山的坍塌，女孩脚下的路不断变形，一时间枪声不停。
众人惊慌失措，抱头鼠窜，热兵器的威胁让他们手脚冰凉，已经有人想要撤退了。卡琳那个感染者，只是跪伏在原地，尽可能的将身子护住那个孩子。
“头儿，头儿，我们还是快走吧，没必要救个小屁孩把我们搭进去啊，再说我们又养不活。”他们的头儿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，举着半截棍子不肯放下，还想挣扎：“你傻不傻，这可是我们发财的好机会，她这么新鲜，你看，她还在呼吸啊！你们仔细看啊！”头儿将他的头压到废墟中间的空隙，想让他仔细看清楚。
“真的！”
“是真的！哈哈哈哈还得是头儿！”
“只要一条腿，不，一只手也行。我们可就发了，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此时艾娃突然发难，随着两声闷响，她手中的水管准确击断了正趴在废墟上两人的脖颈。
“你…”这个可怜的头儿还在结巴，下一瞬他的拿棍子的手就被打断了。“啊”，他惨叫出声，剧痛让他不再害怕周围的流弹，他跑出掩体，想寻求其他同伙的帮助。“艾娃她背叛我们了！快救我，救我！她要杀了我们。”他边跑边喊，可始终没有人露面，吵闹的战场他却只觉得安静。水管在地面拖行的声音让他害怕的发抖，他又想起那个雨夜，那个噩梦起源的雨夜。
于是他向艾娃跪下来，俯地求饶。“我错了，我错了，我让你当老大，别杀我……”语言混乱，浑身发抖。
“我回来要是发现你们位置变了，你们知道后果。”艾娃没有回应他的求饶，这句话也没有回应，但她知道这个小团体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这句话。
说完艾娃便向那座岌岌可危的垃圾山爬去，她在低处很容易看到女孩的行动，顺着女孩的视线，艾娃心理暗叫不好。她朝那边大喊一声：“亚索，你个笨蛋。”
枪声即刻停了，女孩没理艾娃，只想去追那个抢手，而艾娃紧随其后。女孩追到射击点，却不想看到的是三台自动化步枪，停下射击只是因为子弹用完了。别骗了！女孩大怒，正想再追，艾娃的水管从她的脑后袭来，女孩凭本能惊险躲过，还没来得及震惊艾娃行踪的迅速和悄无声息，她右手一痛，握住的手枪还没落地就被艾娃捞在手中。这下被手枪威胁的就是她自己了。女孩从CAS出道后，就没有受到过这等耻辱了，她到底是谁？
“偷袭算什么本事？”女孩尽可能的冷静下来，想寻找突破口。
艾娃一手拿枪抵着她的头，一手将女孩身上其他贴身武器搜出，丢在地上，熟练的令人发指。随后将女孩的双手用不知哪来的手铐扣住，压着她走出这座废墟。
而亚索正在解决艾娃洒在卡琳那个感染者身边的电离子。
亚索是个瘦高青年，“我说，你下次少用一点吧。”听起来语气有些无奈。
“你不是说可回收吗？”艾娃见到亚索，终于可以轻松笑笑。
好嘛，这下清楚了，自己是误入了别人设计的圈套，女孩心里想。但那个孩子，必须带走。
“你去开车吧，剩下我来。”艾娃又说。
“OK。”亚索比了一个手势，路过艾娃她们时，对女孩稍稍颔首，真诚道了：“真的很抱歉。”艾娃对此翻了个白眼。
“那个谁，你过来。”艾娃将还跪在那里的头儿叫过来，“别哆嗦了。”
“是，是。”他脸上只有可怜兮兮的神色了。艾娃看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厌烦。
艾娃先将女孩就近绑在一根奇形怪状的柱子上，又将女孩的手枪给他，这个小团体里只有他会用枪，让他代替艾娃看守女孩。又怕他守不住，耐下性子轻声安慰。
“你那俩个兄弟没死，我收着打的，他们是被电晕的，过会儿就醒了，没事的，你那断手找人接接就是了，我没对你们做什么，啊，听到没有！之后我们就两清了，我绝不再找你算账，行不行？”
那个男人终于打起精神勉强点点头，握住了枪。
艾娃见状赶紧跑到卡琳身边，她可不指望头儿能看住那个女孩多久。她边收电离子，边忘女孩那边看，脸上难得的露出柔软，边轻声叫着：“卡琳娜，卡琳娜，是我艾娃，卡琳娜……”
捡完地上的离子，艾娃牵起感染者卡琳娜僵硬的站起，还好不算太晚。“我们走吧卡琳娜。”
亚索正开着车——那辆主体只剩四分之三的破烂飞行器过来，头儿看到眼睛都直了。这时女孩抓住机会，一脚踹开男人，将手枪踩在脚下。
“快走！”艾娃她们来不及与女孩争斗。拉着卡琳娜想要上车。
可那个小女孩真是麻烦，不肯放手，卡琳娜也不肯放手。可现在卡琳娜知道什么，于是艾娃可耻地将原因归结在小女孩身上。
“快啊！”那边女孩将手铐越扯越响。 “走，走，走，一起走好吧。”
艾娃妥协了，可女孩不干了，
“把那个孩子放下，我再说一遍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本来还不情不愿的艾娃，一下子就情愿了。亚索将她们接到车上，扬长而去。
快接近这片地域的边缘时，亚索问：“就这么讨厌CAS。”艾娃没说话，
只是一直纠正小女孩叫卡琳：“她叫卡琳娜，笨蛋。”
而另一边，女孩正在用手环与联络员通讯。
……
“谁让他们拿我的枪指着我。”
“他们这种人迟早都是那些东西的饲料罢了。”
“1053号，我再次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！”
“好啦好啦，对不起，对不起行了吧。我会写检讨，去H1做志愿军，向……”
“等等，你说的那个女孩，是你前辈也说不定。”
“啊？”
“坏消息，系统对现在的状态进行了评估，结论是你需要同伴。”
通讯双方都静默了一瞬。
“不，不，我自己可以…”
“你太久没有收入了，1050已经在路上了，1053同志，祝你好运。”通讯员迅速结束通话。
1053吞下没说的话，慢吞吞站起来，狠狠踢飞了一堆垃圾，里面的金属和塑料在空气中炸开了一朵花。
4
嗡——
女孩转过头，望着产生噪音的方向。一辆黑红的越野摩托碾过塑料和生锈的金属，正向她驶来。摩托在女孩面前急刹，嗡鸣声在平静后的夜里越发刺耳。车上的人摘了头盔，露出齿轮型的瞳孔：“你好啊搭档，我是1050，叫我哈克就好。”
女孩皱了皱眉：“先熄火。”
哈克将机车熄了火，并没有在意女孩的不悦，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的话：“我是你的搭档哈克。我该怎么称呼你？”
“1053。”
哈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：“不是吧，你们被CAS养大的，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？”
“这有那么重要么？”女孩反问，随后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摩托，“你从哪搞来这个？动静这么大，你不怕被人发现？“
“你没当过志愿军吧？你能拿到什么，什么就是你的。人的直觉不可以相信，但它——”哈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女孩才发现上面安了一片芯片，“可不会出错。已经红外识别过了，周围就你一个人。况且，谁会在黑暗里对着不知道身份不知道武器的人攻击？”
女孩听出了一点嘲笑的意味，他们都嫌她多管闲事了。不做任务，却想一个人救下和感染者一起的未知小女孩？还和游离者产生了冲突，如果游离者知道她是CAS的人并把消息传了出去，指不定会在下次送来物资的时候加价。让中立的人偏向另一方可没好处。
“你不怕变成感染者？你居然改造了眼睛。”
听到对方的质问，哈克觉得有点好笑，心想女孩还是被保护的太好：“首先，人得活下来，才有机会被感染。不是么？上来吧，今晚休息，明天可有个大任务。”
“不用，我自己有飞行器。”一个飞行器从掩体后面贴着地面飞来，哈克认出来那是完成那次重大任务的奖励。
“先说好，你别指望你能把你的后背交给我。我们一起做任务，但是互不干涉。”
哈克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，什么也没说，追了上去。
此时已经能看见栖息地的影子，亚索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：“真可惜，子弹都打完了。”
说完好一会儿没人理，亚索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三人，小女孩在感染者怀里睡着了，艾娃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道：“算了，人没事就行，下次再找一个游离者的队伍跟上。步枪也是我们从CAS的人手里抢来的，损失不大。”
到了栖息地，亚索先回自己房间休息了，小女孩也已经在床上睡下。在只有三个人的房间，卡琳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：“萨丽呢？她还好吗？”
艾娃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记忆被机械腐蚀，从认出卡琳娜的那一瞬间就相信。听到她的询问，艾娃心里悲喜交加，她不知道要怎么向对方解释这件事情。八年前那场感染大爆发，混乱波及了所有人。资质中等的卡琳娜被派去前线当志愿军清除感染者失踪后，三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，也失去了联系。
艾娃握住了卡琳娜已经机械化的手，攒了攒勇气，好一会儿才开口：“是我没保护好她。虽然我和她都被派去做同一个任务，但不在一个小组。结束后我才知道为了那次计划的成功，资质最差的萨丽被做成了义体。他们研究出来，安上用小孩的身体改造制作成的义体被感染的概率极低，且具有良好的适应能力，不会产生排异，能施展的能力也会大幅度加强。”
卡琳娜愣住了，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：“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……萨丽是最努力的一个，她那么相信组织，那么听组织的话，就因为资质差被活剥做成义体？他们怎么能这样？！他们根本没有心！”
“那些安装上萨丽身体的人已经都不在了，我已经为萨丽复仇了。在研究结果出来之后，虽然命令禁止了用人体制作义体，但各个地方边境的小孩越来越少，只要有人出足够的价钱，就会有人接手这个生意。不论是那些游离者还是CAS，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！而CAS……他们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，能瞒住所有人，能继续维持住所谓正义的形象。相信我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面具底下的真面目了。脱离CAS的人越来越多，他们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！”
“这场战争会结束的，这一切都会结束，”卡琳娜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，她看向艾娃，语气坚定：“因为这个小女孩，是第一个被感染但是没有机械化的人！并且，她一直在长大。”
5
半夜，在基地休息的1053号和1050号同时接到上级讯息：计划有变，敌人突然发动新的一轮袭击，要求他们即刻前往前线进行援助。
这场战争距离上次结束不过短短24小时，前线防御几近崩溃，物资也要见底，人手更是紧缺，这才令以前一直执行超A级计划的1053号也要加入一线战场。
“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。”1053号起身穿戴衣物。
旁边的哈克一个鲤鱼打挺，不耐烦地说：“该死的癌次代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人休息的时候来，等着，看我不把你们碎尸万段！”
癌次代即人工智能次代，现在的次代已经不知道更新过几轮了，就像癌细胞一样不断变异。起初，没有人在意这小小的计算机科学的一个分支，并且由于它的黑箱性与不确定性，被人们戏称为人工智障，而现在却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。
这是1053号从计算机历史课上学习到的。知己知彼，方能百战百胜。
她看看1050号赤裸的布满伤痕的上半身，冷冷地说道：“动作快点。”
哈克耸耸肩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。
在物资紧缺的时代，人们已经没有了性别意识，更不会为了避嫌而给男女单独的房间，那样未免太过奢侈。
取出驾驶工具，1053号看看1050号的摩托，说：“坐我的飞行器，你那玩意儿动静大，速度却慢，徒有其表。”
“你懂什么？”哈克戴上头盔，拍拍摩托车的表盘，“它赶路可能不及你，但在战场上好比那赤兔宝马，可比你的飞行器好使多了。”
说完他“啪”地拍下前风镜，“呜呜”两声脚踩油门一溜烟地走了。
1053号摇摇头：“随你。”说完也启动引擎紧随其后，不一会儿就超过了那辆“赤兔宝马”。
同一时间，CAS指挥部地下三层实验室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早就布置好所有仪器，只是那本该躺着实验体的床铺空荡荡的，他转过头，镜片闪过一抹光，对身后的人说：“半感染者有消息了吗？”
身后的人身穿CAS指挥部制服，肩膀上别着三枚徽章，对老者毕恭毕敬：“回教授，本来1053号就要得手，但中途被游离者截胡，目前半感染者被送去栖息地了，那边防御措施严谨，一时间不太好出手。”
老者推了推眼镜，说：“没记错的话，从癌次代基地带走半感染者的是一个感染者？”
“没错，名字叫做卡琳娜，经调查，她曾是游离者，八年前参加志愿军被感染，此后不知所踪，再次出现时已经是癌次代的作战兵器，只是最近有了自我意识，并且恢复了记忆。”
“她离开癌次代基地已经多久了？”
“推断是至少有五天了。”
“五天么？”老者微微一笑，“看来不久后她就会出现在CAS基地。”
指挥官一愣：“您是说？”
“你不知道吗？”老者偏头看他，“癌次代给每一位感染者植入了自毁程序，一旦被发现叛离组织超过七天，则会强制远程启动程序，而上一个叛离癌次代并且成功破解自毁程序的人，就是我。
6
前往前线之时，1053绝没有想到，她再次遇到这些游离者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。
当卡琳娜的眼睛最后被机械的光亮所覆盖那一瞬间，枪里的子弹射进了她的后脑，而开枪的正是那天与自己缠斗的游离者少女。
而她的第二枪对准的，是站在艾娃自己身边不到一米的半感染者小女孩。
“住手！”1053的枪击中了艾娃的枪身，迫使对方的子弹片刻间与小女孩擦面而过。
此时1053的任务已不是找回半感染者，但是常年训练带给她刻在骨髓里的信念仍使她第一时间对准了艾娃。
“放下枪！”1053说道。
虽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，但是1053之前能感受到之前见面时艾娃与卡琳娜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，绝对不是敌对的关系，而且她只是离开了两天，卡琳娜的感染程度还不至于完全毁灭，必须需要被射杀的程度。
更何况之前艾娃一直想要救这个小女孩，又为何此时竟然要杀她？
1053还要说什么，却在看见对方的脸时住了口。
那张脸已经开始泛着蓝光，眼下的血管不再是人类的微红，而是丑陋冰冷的黑线。
“又是CAS的人，”对方用拿枪的手擦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血渍，算不上血渍，那只是卡琳娜身上被迫爆发出来的黑色机油，看了看枪，似乎已经没有子弹，艾娃哑着嗓子笑了一声，“现在倒是，正好。”她将手上的枪扔在了地上，歪着头看身边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。
又？
1053想，可能是她与哈克离开后，CAS派了其他人过来执行任务，所以他们被迫离开了中立的栖息地。只是栖息地为何会同意CAS的人进入呢。
“把小女孩给我。”1053扬了扬手里黑色的枪，示意对方将小女孩推过来。
“异同控制…逻导系统…”艾娃低低念了几个词，手中的枪垂了下来，她慢慢地向卡琳娜的尸体走去，1053皱起眉头，她说的是CAS训练的内容，她想起之前指导员说的话，所以这个艾娃果然是从CAS叛离的背叛者吗。
“我比你更懂得癌次代，我比你更强大，癌次代通过血液传播。我没有受伤，但我感染了，你懂了吗？”艾娃仍然在低声喋喋絮语。
低得1053甚至听不清晰。
1053走近一步，握紧了手中的枪。
艾娃在卡琳娜的身边半蹲下来，已经延伸出黑线的手从干裸无植被的地面抓起一把黄沙，轻轻地撒在了卡琳娜的躯体上。
这已经算不上卡琳娜的躯体了，腐蚀的加速，让她已经成为了彻底的机械体，不自毁成碎片，不成为实验体，已经是她能自由选择的最好结局。
“卡琳娜说，她很怀念那个雨夜之前的世界，”那黄沙从机械体上稀稀落落地再次流入地面，如同沙漠中无止境的漩涡。艾娃没有抬头，问，“那个时候我们下了课常去训练场后面的半山坡，那里的空气很好……你在CAS多少年？”
1053抿嘴，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。
她又走近了一点。
“五年？十年？还是在CAS长大的？”她站了起来，将害怕却始终跟在身后的小女孩推到了1053面前，“有这么大吗？”
1053没打算听故事，她想要往前，艾娃却一把把小女推了过来，她甚至没来得及去收回手里的枪，被迫半蹲着抱住了那无助幼小的身体。
“亚瑟是笨死的，如果他不是去救这家伙。”艾娃说，她仿佛是历经了太多好友的死亡，已臣服于眼前的一切。“如果你要带着她会CAS，那你快去吧。”
1053用手擦了擦小女孩脏污的小脸，看到对方清澈无辜的眼眸，心中忐忑。不解于对方不断变换的态度，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小女孩只是游离者与反叛者伪装的阴谋。
她想了想，说：“癌次代计划的目的是控制人类，复制机械人，主宰这个地球，你很清楚，”她牵住小女孩的手直起身来，“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CAS，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。”
那就是活下去。
让人类，活下去。
“活下去。怎样算活？”艾娃喃喃道，“机械体不是活着吗？被改成义体不是活着吗？意识存在才算活着吗？”她突然冲1053又是一笑，仿佛是1053第一次看到她时拎着钢管的模样，“不管他人意愿，牺牲无辜生命，让自己活着，就算活着吗？”
1053已经听不下去了。她将小女孩抱起来，转身走出几步，又忍不住回转身来。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CAS，”她一直没有同伴也不需要同伴，却在这一瞬间忍不住问，“或许基地会有办法破解你的癌次代感染……”
艾娃已经再次在卡琳娜身边蹲下来。
用密布黑线的手，一捧一捧，慢慢用沙覆盖好友的身体。
“一起毁灭吧…”
新的进化已经产生，血液已并非唯一传染途径。
那时候的1053还不知道，在3天以后，当她带着小女孩返回基地时，世界将因此而发生更为彻底的撕裂。
而此时，她抱着的这个害怕得浑身颤抖的小女孩紧紧搂着她的脖子，摁在她光裸柔软的颈部皮肤上的小小指尖，触摸之处正发出微微的黑色闪光。